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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到达

  111 到达 (第1/2页)
  
  京城外的皇陵,四皇子卧室前的院落里,月季在拿大顶。他只坚持了几分钟就垮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蹲在地上。他仰头看见在一边的丁内侍脸上露出了些轻蔑神色,一下跳起来,拉着丁内侍进了屋,小声地对丁内侍说:“我原来能拿半个时辰呢!真的!现在不行了大概是因为我胖了。”
  
  丁内侍少见地勇敢指出错误:“不是‘大概’吧,是肯定。我觉得你胖了有三十几斤。”
  
  月季大惊的样子:“不会吧?!猪也不会长这么快的!”
  
  丁内侍翻了下白眼。他算看清了,月季是个大懒蛋!这两三个月来天天睡到晌午,饭来张嘴,每次说什么练武,就是在外面打几下拳,然后就说饿了,天没黑就吃晚饭。太阳一落山,因为起得晚,他不困,趁着黑灯瞎火,给丁内侍讲鬼故事,经常把丁内侍吓得失声惊叫,他就特别高兴。
  
  其实,在张允铮那里,月季本来就是个大白活蛋,靠着说嘴不干活。而丁内侍一直是四皇子的贴身内侍,手脚勤快,自然没指望月季干什么,所以月季就更懒了,过得跟大爷一样,怎么能不胖?现在胖得脸圆腰粗,手背都鼓起来了,丁内侍哼声道:“懒猪就会长这么快!”
  
  月季一点儿都不生气,呵呵笑起来:“你怎么跟我家小爷一样,他就爱骂人是猪。其实他自己就属猪,当猪可就是和他近乎了。”
  
  在宫里说错一句话也许就没命了,丁内侍早就练得精于察言观色,谨言慎行。可是他对月季可以随便开口,月季是个仆人,根本没架子,绝对不会对他生气。丁内侍问道:“你说过你家公子动不动就打人,可听着你倒挺想和他近乎的。”
  
  月季一摆手说:“哦,我家公子是个好人,对我们可好了,有什么吃的好东西都和我们一起分,喜欢听我讲故事说土话……打就打呗,他对我们像兄弟一样,他对他师父和我家大公子下手更狠……”
  
  正说着,外面有人使劲敲门,丁内侍忙示意月季躲到床上去——这是他们一向的对策,“四皇子”病了,没法见人。
  
  丁内侍到前院去开了门,一见是个宫里的太监,一身冷汗就唰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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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四皇子正透过车窗,打量着边关地区。
  
  北方山峦起伏,山坡有些地方被开采成耕地。沿途经常会看到军士。可是大多见到的军士都是中年甚至是老年人了。
  
  他们几次被小队兵士拦下询问身份,季文昭高调地介绍自己:“吾乃是季氏文昭,从严氏书院来,投笔从戎,效力镇北侯……”兵士们对识字的人有种敬佩感,一直放行,直到他们接近了一处军营。
  
  一队军士过来,挥手让他们停下,这些人都穿着轻甲,全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与他们在路上见到的那些散兵气势不同。
  
  季文昭再次自我介绍了一番后,领队的人说道:“多谢季官人前来边关。请容吾等查看一下车辆。”
  
  季文昭知道他们这行人有大车有牲口,肯定要受到盘查,不是在城外,也要在城门处被拦下。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忙说:“这个,我所带之物很是要紧。吾与沈大公子和沈二公子有旧,望军爷务必请到两位之一前来,在此之前,恕我不能让君等查看。”
  
  军士马上说:“好,吾等马上去禀报沈将军。请诸位移步路边空地,莫要随便走动!”原来这一处驻兵正是沈毅训练的卫队之一,听说要找沈毅,立刻有人离开,其他的人陪着这一行人挪到路边的田野上,又叫出了一些军士分布在他们周围,算是看着他们。
  
  沈汶知道这里离燕城还有至少半天的路,他们这么一停,今天就到不了了,就告诉张允铮先休息。大家支帐篷,竖帷帐,生火做饭。因为知道那位沈将军定是沈毅沈大公子,众人心中都放了心,感到有人来接应了。
  
  张允铮尤其高兴,走来走去地安排事,觉得自己到地头了。
  
  严氏下了车,开始急躁了,在空地上原地打转,自己嘀咕着:“他会不会来?我是不是去他的军帐……”
  
  沈汶听见了,笑着凑近小声说:“千万别,小心我二哥拔剑给你一下子。”
  
  严氏把沈汶推开:“你别管!我现在心头乱跳,难受得很……”
  
  段增听见了,走过来仔细看了看严氏,说道:“你倒是没有心疾,可是宫寒不孕。我给你开副药,包你三个月……”
  
  严氏一把抓住段增的胳膊:“你现在说有什么用?!我到了边关了!有了怎么去打仗?你早干什么去了?!去我们府里那么多次,怎么没给我看看?就光扯白篇儿去了吗?!”
  
  段增叫:“哎哟哎哟!我那时去你们府,什么时候见过你了?”
  
  严氏放开段增,没好气儿地说:“毛孩子就是不会办事!我怎么也算是个……难道不该问问?我要是能活下来就再去找你,你可记下了,这是你欠我的!”
  
  段增嘟囔走开:“我怎么就欠了你了?这么泼辣的女子谁受得了……”
  
  严氏开始患得患失,问沈汶:“我泼辣吗?”
  
  沈汶忙摇头:“一点都不。”
  
  严氏放心地溜达到一边帮着下了车的苏婉娘做粥。
  
  张允铮到沈汶耳边说:“小骗子!”
  
  沈汶对张允铮甩手:“你怎么总招惹我?我不想和你打架啦!”
  
  张允铮坏笑:“可我想!嘿嘿!”然后背了手,很得意地走八字步。
  
  沈汶看着张允铮很快乐的样子,实在对他生不起气来。
  
  路上走过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兵,有点跛脚,还拄着个棍子当拐棍。对着旁边的军士们大声打招呼:“三子!李小六!你们还好吗?”
  
  几个兵士与他交谈了几句,然后指着张允铮这些人说了几句话,那个老兵走了过来。
  
  季文昭低声说:“这是过来打探我们的,你们说话小心些。”
  
  沈汶特别多疑,说道:“小心奸细。”
  
  施和霖迎了上去。
  
  那个老兵走到近前,笑着打招呼:“各位好呀,我叫秦大,来看看各位有什么要帮忙的。”
  
  段增小声说:“哎呀!真是来探虚实的。”
  
  施和霖笑着拱手:“幸会呀。老哥,我有个师弟也姓秦呢,他叫秦……”他肯定想说“秦全”,沈汶咳嗽,施和霖明白了不能用真名,以防对方报给京城能查出来,改口道:“秦缺!”段增哈哈笑了。
  
  那个老兵也呵呵笑着,拿着手中的棍棒去敲了几下车底板,说:“这车看着可真结实呢,平常人家可用不起。”
  
  施和霖挽了老兵的胳膊说:“我们是跟着季大官人来的。季大官人是围棋国手呀,家里有银子!养个儿子就得使劲往里拽钱不是?我要是有儿子,肯定也是这样。他干什么都行!只要他高兴。所以季公子就成了个下棋的,还下得特别好,因为他吃喝不愁啊!我跟你说,我是个郎中呢,方才看了老哥走过来的腿脚,可以给你号号脉……”一边把老兵从马车旁拉开,拉着他坐下,一边给他号脉一边问:“老哥没家人?”
  
  老兵苦笑:“来当了兵,能不能活着还是回事,真活下来,回趟家,父母走了,田地也让兄弟们种了,若是娶了媳妇,拿什么去养?就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季文昭叹息:“朝廷百姓都谢谢你了。”
  
  老兵忙晃着手道:“谢什么谢?当兵至少有口饭吃。你们过来这一路应该知道,这些年可是饿死了好多人。我们这里,每天还有一两顿饭。”
  
  季文昭问道:“可有军饷?”
  
  老兵摇头:“朝廷早就停了军饷了,还让裁去兵卒。可我当初是跟过老侯爷的人,这腿也是那时受的伤。我老啦,去不了前面了,就在后面干些杂活,混吃等死呗。”他突然问季文昭:“听说您和侯爷的大郎有交情,他长什么样?”
  
  季文昭一愣:他还真没见过沈毅!施和霖忙接茬道:“哦,那位公子可是特英俊!是几个公子里长得最好看的。”
  
  正走过来的严氏不高兴地插嘴:“沈二公子也很好看!”
  
  老兵看严氏,严氏骄傲地一笑:“我就是去投奔他的!”就欠说出那是她的丈夫了。
  
  老兵笑了,施和霖说道:“老哥身子骨很壮实,就是平时要保暖,别受寒……”
  
  老兵笑起来:“郎中啊!这是边关!白天黑夜里要站岗放哨,怎么保暖?”
  
  施和霖发愁地说:“我给你开个方子……”
  
  老兵摆手说:“不用不用啦!你开了方子,我连煮药的锅都没有,更没那个时间。认命吧,该死的时候一拍屁股就走了最好,别半死不活地拖着就行。”他又看季文昭:“这位官人,你和侯爷的大郎什么时候认识的?”
  
  季文昭皱眉:“这个,六七年前在京城吧?”
  
  老兵问:“你比他大还是小?”
  
  这个季文昭可是知道,笑着说:“自然是年长。”
  
  老兵问道:“那时他的额上就有那个疤了吗?”
  
  季文昭又没词了,施和霖忙说:“什么疤?他额上根本就没有。有也是来了边关后留下的。”
  
  老兵皱眉看施和霖:“郎中总是为这位官人遮掩!”
  
  施和霖忙笑着说:“这位季官人的确是沈大公子的朋友,你等着,沈大公子肯定就会来接我们的!”
  
  老兵站起来,这次没什么笑容了,说道:“那你们夜里可别有什么动静,我知道你们的车板下是个夹层……”
  
  季文昭忙道:“我们带了些粮食,这一路不太平,只能放在夹层里。”
  
  老兵对施和霖说:“郎中看着不像是坏人,想来你是见过沈将军的,好吧,你们就等着沈将军来吧。”他拄着棍子有些瘸地走开了,回去和那些兵士说了些话,才慢慢地走远了。
  
  四皇子自己曾经腿瘸过,最看不得这样的步履,他一直望着老兵佝偻的背影走远,皱着眉。
  
  季文昭叹气道:“朝廷有钱的话,退伍之兵也有些补助,现在就别指望了。”他最近心情很不好,与沈汶谈论的问题都没有结论,让他深感挫败。现在终于到了边关,他也觉得松弛,主动对四皇子说:“我们下盘棋。”
  
  四皇子自然高兴,两个人钻进了马车,打开棋盘,开始下棋。
  
  一边下,季文昭一边信口说些自己忧国忧民的想法,四皇子给一些反馈。他们这么下了一路了,到了此地已经配合得十分默契。
  
  季文昭感慨着:“我朝民众千百年都听命于皇帝朝廷,若是诋毁皇帝,会让民众顿失所依,无所适从,天下会□□骤起,失去控制!那个女子根本不明白凡事要循序渐进,就是有最终目的,也不能透露出来,以免惹起人们的抵触之心!她虽善计谋,但真的不能治国!”
  
  四皇子连连点头:“季公子考虑周全,不失于偏颇。”
  
  季文昭低声说:“我觉得她是深恨太子,才连带仇恨了皇帝。我深以为现在不是什么去岛国另辟新地,而是找到一位有远见的人当皇帝,进行改革。”
  
  四皇子皱眉说:“她那个意思是说,哪怕是有一代明君,后面的孩子也会重新成败家子,所谓富不过三代,早晚都会把江山毁了。就像那首打油诗说的。”
  
  季文昭下了一子说:“为何叫明君?就是他该看到这一点,能想出些方法来防止那些事。可这么说来,史上许多被称为明君的,都没有这种先见之明。三皇子会不会有如此远见?”
  
  四皇子想起自己替三皇子写的那些策略,迟疑地说:“该……不像是……”
  
  季文昭叹气:“我也听说三皇子不喜政事,在朝上只关心兵战,他有一腔热血,这本不是坏事。只是日后战事一过,真到了治国之时,你说他会听得进去我的话吗?”
  
  四皇子忙说:“我觉得他一定会听你的。他……其实脾气很不错,爽直真诚,你看他与镇北侯的公子们,就是多年的朋友。”
  
  季文昭怀疑地看四皇子,四皇子忙说:“我认识四皇子,他说的。”
  
  季文昭下了一子说:“你口中的四皇子倒是个很不错的人,从来不说人的坏话,对自己的三哥更是赞赏有加,在皇家,有这样淳厚之心的人很少见……”
  
  四皇子马上警觉,说道:“他过去……现在腿都是瘸的,走不了路,所以没什么见识,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出来走走,看看田地山川。”
  
  季文昭笑:“这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出来走走有什么好?你看我们这一路,倒是看到了风景,可也看见了多少死人?经历了多少风险?挨饿受冻,艰苦不堪。干粮有时硬得咬不动,我吃完胃都疼。喝的水里总有沙子,又舍不得吐掉……”
  
  四皇子低声说:“就是这样……我想……他也是喜欢的……”
  
  季文昭摇头:“怎么会?难怪你们一起下棋,他跟你的脾气一样好?”
  
  四皇子沉吟着:“我们……倒是不吵架……”自己和自己有什么吵的?
  
  季文昭啧啧:“你太少年老成了,也不发发脾气。你看他们,哪天不拌几句嘴?那才是年轻人。”季文昭自己也就三十出头,可是总以一种长辈的口吻说这帮小年轻的。
  
  四皇子微笑着说:“我觉得什么都很好,有什么要发脾气的?”
  
  季文昭摇头:“你太容易满足了……”
  
  车帘一挑,苏婉娘给两个人端来了热粥。她笑着把竹碗放在车板上说:“两位趁热吃吧,能暖和些。”
  
  四皇子点头行礼:“多谢苏娘子关照。”
  
  苏婉娘一笑:“公子不必客气。”行礼放下了车帘。
  
  两个人先后端起碗,季文昭见四皇子眼光在车帘上停滞,就悄声问:“你父母尚健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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