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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探宫

  27 探宫 (第1/2页)
  
  太子让人日夜守着秦全的医馆,可施和霖或者其他人从没有去那里,宫里的御医们倒是每日都去待几个时辰,有的会过夜。
  
  四皇子的疹子出了满脸,气虚体弱,每天昏睡。御医们虽然没诊出天花,可也诊出四皇子真伤到了元气。一次次回宫的报告都是四皇子的确病重无伪,谁也想不到这是因为他腿被重新打断造成的。
  
  丁内侍几次哭得要背过气去,花重金让秦全和御医好好医治。秦全开的药都是虎狼之药,四皇子吃了只有更糟糕。可是御医们都不指出来。他们不知道真正到了四皇子口中的药却与药方不同。
  
  施和霖到处骂秦全是庸医,把个不是天花的病患快治死了。如果让他治,肯定药到病除。他越这么说,宫中就越不让四皇子换郎中。
  
  夜里,四皇子终于在昏睡里醒来,一边伺候的丁内侍摸黑给他喂汤水饮食。吃完清理完了,长夜漫漫,四皇子只有干躺着,看着窗户等着天亮。天一亮,他又会吃药再睡去。
  
  无所事事中,四皇子只能在头脑里一遍遍地想那日季文昭的棋局、他的招数和棋风。一连几夜思考,终于有一刻,四皇子明白了自己为何对季文昭那日被挑战后的行为感到怪异。
  
  他领会到的季文昭的棋风,是异常灵活而不失宏大,自然流畅,毫无阻滞,既有凌厉难当的锋芒,也有百折不挠的韧性。棋局的“生死劫”,是一方处于极端弱势,却要反败为胜,不比平常棋局难万分?季文昭解那“生死劫”,身处绝境都能死里求生,浴血杀出,最后得胜!一个新的棋局解不开怎么可能那么冲动?该是迎面而上,豪情万千才对!哪里用得着愤然离去?据说还吐血了……
  
  联想到自己的境地和其中的曲折,四皇子突然明白了季文昭也是一招棋!虚晃一枪,假作真时真亦假。四皇子早就听说太子在网络人才,多次求贤季文昭。季文昭这么干,就是为了脱壳而去!
  
  可惜太子阵营中没有一个人真心地热爱棋艺,揣摩过季文昭的棋风和他性情习性的联系。没有一个人像自己那样,被逼在静寂里通过细读棋谱,研究棋手的意图和风格来打发时间。也没有一个人像自己一样,在季文昭解局后立刻就被困在了床上,只能靠温习季文昭的棋局度日,因此能通过季文昭的对局,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大方度量,也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想明白了这一点,四皇子在夜里笑了,如果不是怕外面有人听见,他大概会笑出声来。既然苏婉娘出主意将他的事安排在季文昭棋局的这一天,可以说明苏婉娘了解季文昭的行动。苏婉娘一个丫鬟,如果没有瓜葛,怎么会关注季文昭的棋局?很可能是受人指使,这个人,在镇北侯府里。
  
  他揣测着是谁在下这盘隐晦不明的棋:肯定不是苏婉娘,她只是个十来岁的丫鬟。肯定不是镇北侯,他都不在这里。肯定不是沈毅,他结交了三皇子,这个棋手不会干这么明显的事。沈坚和沈卓都还太小,这个棋手该是个老道的,能让季文昭都听他的……那么会是谁呢?四皇子希望有一天能见到这个人。
  
  陈贵妃病逝的消息传到镇北侯府时,府中正非常热闹地为大公子三月初的婚礼和侯爷二月底的归来忙碌着。
  
  侯爷虽然只在家住那么十来日,可已经让杨氏变得非常振作了。老夫人却高瞻远瞩:看杨氏现在每日喜气洋洋的,就知道侯爷一走,她该多么悲悲切切。所以杨氏精神好了,老夫人也不让她管事。只让她安心养胎。
  
  可离侯爷回府的日子越近,杨氏就越无法安心,常到老夫人管事的大厅里坐着,时时指点上几句,特别像当初老夫人挑她茬儿的样子。
  
  请事的人们在院子排着队,轮流进厅应答,一个下人匆匆地进了大厅。在老夫人看过来时上去低声说:“宫里的陈贵妃昨夜没了。”
  
  老夫人愣住片刻,叹了口气,让钱嫲嫲到她身边,她口述侯府要备的葬仪。
  
  在里间与苏传雅一起写字的沈汶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她把这件事看成了自己的失败。
  
  她以为自己有了千年的阅历,应该能够处理所有的问题,可真的到了现实中,才发现一己之力十分有限。
  
  她决定今夜去宫里看看,就算是对陈贵妃告个别,虽然陈贵妃可能已经被送走了,可这样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些。
  
  这么想了,沈汶就睡了一个长长的午睡。起来后记起上次去给三皇子送信被那个太监追得狂跑,沈汶让苏婉娘去问问沈湘有关三皇子的事,包括他身边伺候的太监们是不是都是武功高人。
  
  苏婉娘前脚刚刚离开,夏紫就溜达着到了沈汶的房门附近。
  
  沈汶身边只有一个苏婉娘,其他的六个小丫鬟都被苏婉娘分工到位,平时不用上前。乳母何氏近来越来越少言寡语,听说她的儿子就要成婚了,她想回家去。如此一来,就没有人拦着夏紫了。
  
  沈汶隔窗看夏紫过来了,无法斥责她,只能摆出个儿童的痴呆样子,坐在桌子前面拿起笔无聊地写字。
  
  夏紫到了门口,对着沈汶笑了笑,沈汶没抬头,皱着眉,一笔一划地写字。
  
  夏紫咳嗽了一声,沈汶带着疑惑的目光看过来,做出不认识的样子。
  
  夏紫笑着问:“二小姐,有什么要我干的事吗?”
  
  沈汶眨了四下眼睛,才问道:“你是谁呀?”
  
  夏紫愣了一下,当初不是沈汶要自己来的吗?她再次笑着说:“小姐,你忘了?那时侯爷带我回来,你说你想要我来你这里。”
  
  沈汶恍然的样子,笑着说:“姐姐,你叫什么呀?”
  
  夏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夏婉姐姐给我起了名字叫‘夏紫’。”
  
  沈汶点头问:“瞎子姐姐,你喜欢这里吗?”
  
  夏紫变扭地说:“很喜欢。”
  
  沈汶充满孩子气地盯着她又问:“你喜欢这里哪里呢?你得干活,你没法出去玩……”
  
  夏紫编着话:“我在家……也得干活呀,也不能……出去玩。”
  
  沈汶又问:“你在家干什么活儿呀?”
  
  夏紫努力想着自己当初对侯爷对夫人都讲了什么有关自己家的事儿,应该有个虐待自己的继母,就谨慎地说:“嗯,也要做些针线啦,打扫些房屋什么的。”
  
  沈汶天真地问:“你想你的爹娘吗?”
  
  想他们干嘛?他们早就把我卖了。夏紫摇头说:“不想。”
  
  沈汶歪头:“为何不想?因为他们对你不好吗?”
  
  夏紫赶紧摇头:“哦,是因为……他们都死了……”险些忘了当初是怎么说的了:亲娘死了,父亲死了,继母把自己赶出来……
  
  沈汶睁大眼睛:“死了?那才会很想不是吗?因为见不到了呀……”
  
  咒我父母死?夏紫忙说:“想呀,我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沈汶还是不懂的样子:“不用不好意思呀,你不愿让人家觉得你孝顺父母吗?”
  
  夏紫忙说:“我在这里当丫鬟,要好好给小姐干活,不能总惦记着父母……”
  
  沈汶好心地说:“惦记有什么关系呀?对父母好也没有错,你看婉娘姐姐总回家,还带着我一起去呢。我顺便出府玩玩……哪天你也带我去看你父母吧?”
  
  夏紫脱口道:“小姐太客气了,怎么可以……额……他们已经去世了……”
  
  沈汶叹气:“说自己父母去世,实在是挺难受的事吧?”
  
  夏紫皱眉,这话听着很模糊,倒像是知道自己父母其实没去世,可是得这么说的意思。她紧张地看沈汶,沈汶放下笔,两手支颌,小大人一样说:“我其实特别想出去玩,要不,哪天你就说带我去看你父母,领着我出府玩玩吧!”
  
  夏紫心头又跳:“这个,小姐,我父母……已经过世了……”你要让我说多少次呀!
  
  沈汶眨眼说:“我说的是去看看他们的墓呀,那样我就能出去玩了呀!你也能给他们上上香,磕个头,你不是很想他们吗?”
  
  夏紫有些慌乱:“嗯,我的家很远……他们的墓也很远,不然,我也不会走这么远来投亲。”
  
  沈汶打蛇顺竿上地说:“远才好呀!我们可以一路去玩呀!我哥哥姐姐都会骑马,我也要学的!而且,你走着都走过来了,我们骑马应该很快啦!你家乡叫什么?我让哥哥看看要骑几天马?”
  
  夏紫当初对侯爷说的自己来的地方实在自己也没去过,进了侯府这几个月,从来没有人问起,就把地点忘得差不多了。猛提起来,一时记不清名字,迟疑地说:“叫……郓城……青……柳……阳镇……柳井乡……”
  
  沈汶皱着眉点头说:“好难记哦!”
  
  夏紫心中松口气,笑着说:“小地方,小姐不用记了。”
  
  沈汶又笑了:“那给我讲讲你家乡的事吧!我没出过门,特别想知道外面的事儿。”沈汶知道夏紫就是京城的人,父母将她卖入了大皇子府。后来她嫁为小妾,送亲时的地点就在城里。
  
  夏紫胡编着:“我家……有座山……”
  
  沈汶马上问:“叫什么?”
  
  夏紫眨眼:“叫南山。”
  
  沈汶认真地点头:“哦,南山,我记住了,还有呢?”
  
  你还记住了?!日后告诉了夫人去查怎么办?夏紫紧张起来,结巴着说:“还有,还有条河……”
  
  沈汶热情地问:“叫什么叫什么?”她相信夏紫并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不可能面面俱到地编织过整个背景。
  
  夏紫腋下渗出汗来,勉强着说:“叫……叫小河……白河……”
  
  沈汶高兴地去拿笔:“哇!柳井乡,南山,白河,我要写下来,交给我哥哥,让他找到这地方在哪里,以后我们可以去你家乡玩……”
  
  夏紫真的慌了,来时知道在柳井乡真的有被继母赶出来的女孩子,被除了口后,自己就顶了身份,那边的人能为她的话做证,反正他们也见不到自己。可自己从来没在那里生活过,说到那边的风物肯定会露馅的。
  
  她急忙过来为沈汶一边收拾笔墨一边笑着说:“小姐别管我家的事啦,我在家也不常出门,什么都是听别人讲起的,真的什么样子也不清楚。倒是小姐该告诉我,平时喜欢做什么呀?”
  
  沈汶同情地看夏紫:谎话连篇很累吧?她在心中引为知己地说。一个谎言要用万个谎言来弥补,这可是很辛苦的工作。
  
  沈汶任夏紫来桌子上摆放笔墨纸张,孩子气地说:“我跟你说了呀,我就喜欢出去玩!外面什么都比府中好!去婉娘姐姐的家都很好玩!”
  
  正说着,苏婉娘从外面进来,一见到夏紫在沈汶身边,脸色立刻阴沉,表示很嫉妒。
  
  夏紫陪着笑说:“夏婉姐姐,我只是进来帮帮忙。”
  
  苏婉娘语气冷淡地说:“既然你有时间来帮忙,那我跟绣房的嫲嫲说多给你些活儿。大公子的婚礼就在一个月内了,府中上下都快忙疯了。虽然新娘子带了自己的绣品,可我们也得还礼什么的,小姐要给少夫人带来的人的香囊荷包还缺着几个呢。”
  
  夏紫低头应了,往外走,沈汶热情地说:“瞎子姐姐,以后再来说话呀!”
  
  夏紫忙回头笑了:“多谢小姐!”假装没看见苏婉娘狠厉的眼神,走出屋去。
  
  苏婉娘在夏紫身后把门砰地关上,在门边听着夏紫走远了,才到了沈汶身边,低声说:“来套近乎了?”
  
  沈汶微冷地笑:“她得知道我的底细、喜好,给我介绍人、哄我出府、往我这里藏东西,这些,都得先搭上话才行。”
  
  苏婉娘噗地笑:“可够她忙活的。”
  
  沈汶问道:“容不容易问我姐有关三皇子身边太监的事?我还替你发愁怎么提这个话茬呢。”
  
  苏婉娘笑:“我原来也以为很难,准备了一大套曲里拐弯的话,可大小姐好像特别想谈有关三皇子的事儿,我刚说起宫里的陈贵妃死了,那是不是三皇子的母亲,大小姐就聊起了三皇子的身世,停都停不下来。说起三皇子是被陈贵妃一直养在膝下,他和陈贵妃母子情深,现在肯定特别难受。还说起宫内的皇后心狠手辣,如果不是皇上派了自己的太监谷公公跟着陈贵妃这么多年,陈贵妃和子女也不会活到现在,就会和以前的二皇子母子一样病死。哦,四皇子的母亲也是病死的。”苏婉娘同情地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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